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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书竞选VS推特治国:每个人都是社交媒体的囚徒

来源:互联网

德国组阁僵局是当前欧洲政坛和市场的首要风险点,鉴于目前仍无实质性突破,人们不禁好奇:德国作为“欧洲稳定器”何以突然失灵?

而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在下周参加世界经济论坛2018年年会,让人们对特朗普将在这一全球化平台上如何解释“美国优先”充满期待:美国这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全球化司机”何以突然跳车?

大西洋两岸的这种反常现象背后,是社交媒体对于西方政治的深刻改变:德国组阁僵局的直接原因,与成功进行“脸书竞选”的德国选择党(AfD)崛起息息相关;特朗普引发的全球化争议,也与他“推特治国”的作风紧密相连。

近日舒尔茨与默克尔交谈。这次磕磕绊绊的结盟注定将创下德国二战后最长组阁纪录。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日前在接受采访时,再度点出了社交媒体的可怕影响力。他警告说,社交媒体会令人们的政治偏见“自我强化”,使人们困在自己制造的政治“泡沫”中。随着全球重量级人物开始警告社交媒体的负面政治影响,从去年开始就对“社交媒体危及民主”发出警告的世界经济论坛势必仍将关注这一话题。

“脸书竞选”VS“推特治国”

1月21日,中左翼阵营的德国社会民主党计划召开备受瞩目的党代会,该党主席、去年大选中默克尔的主要对手马丁•舒尔茨16日来到多特蒙德尝试拉票,寻求党员支持其同默克尔所在的保守派联盟就联合组阁进行谈判。

由于基层党员的大量反对,舒尔茨仍有许多工作要做。一旦寻求谈判的努力失败,这不仅是舒尔茨的难堪,更将令默克尔陷入“政府难产”的尴尬境地。

两人之所以会面临这一局面,还要从去年的联邦议会选举说起:当时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高居第三的得票率,不仅使其顺利进入联邦议会,还令传统大党因议席损失导致组阁空间受限。

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路径相似,德国选择党的崛起有着多重社会背景,包括难民危机的冲击、多元文化的碰撞和经济前景的黯淡,而最直接的一层相似,来自他们对社交媒体的灵活运用。

“社交媒体在此次德国大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在柏林从事教育工作的比克曼斯(Jörg Beekmans)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可以说几乎所有德国政党都使用了社交媒体渠道”,但他不喜欢的德国选择党用得最好。

根据社交媒体分析公司NewsWhip的数据,仅在去年大选冲刺阶段的8月12日至9月13日这一个月中,德国选择党脸书主页上的发布收获了超过80万次互动,比排名后四位的政党之和还多,平均每条发布约有5000次互动,堪称“脸书执政党”——真正的执政党、默克尔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只有11.4万次互动,平均每条发布仅有1000次互动。

相比脸书,推特反映的问题没有那么典型,因为根据市场研究机构eMarketer的报告,每天只有17.5%的德国社交媒体用户使用推特。但这里仍然是舆论激辩大选议题的战场,涉及德国选择党的议题往往能够收获最高的关注度。

比如德国《世界报》(Die Welt)在推特上提到,一名德国选择党成员寻求该报“不报道德国选择党涉及种族主义的内部电子邮件”,这一信息仅用了一个周末就收获了超过2000次分享,引发轩然大波。

NewsWhip分析称,德国选择党是通过脸书直达选民的王者,远胜其他主流政党,其关于移民和文化的挑衅性发布,最能引起辩论和关注,“它的每一条发布,看起来都是设计好为了激起反应的。”

如今骑虎难下的默克尔和舒尔茨,已经被这一“脸书竞选”叨扰得不胜其烦。但再看看大洋彼岸的“推特治国”,他们或许可以稍稍释然。

根据美国政治观察家的普遍分析,社交媒体的特性同特朗普的个人风格近乎完美契合。他的冲动、在遭到批评时的快速反击、对“敌人”猛烈攻击的癖好,让喜爱他的选民觉得他是如此“真实”。

有华盛顿观察家称,特朗普借此形成自己的语言风格,不仅戏剧性地改变了2016年美国大选的氛围,还让此后的“推特治国”成为了美国政客公关行为的里程碑现象。

“不要只看到传统媒体对特朗普的攻击。”一位曾在美国国务院系统任职的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这与传统媒体丧失了传统的舆论垄断地位,不得不“奋起反抗”有关,事实上,“特朗普根本不需要像以往的美国总统那样,通过传统中介与选民互动。”

“社交媒体牢笼”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曾有一则著名的“洞穴比喻”,指出人类其实一直被囚禁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并且与其他囚徒互相强化这种错觉,即人类的直接经验不是关于“真实”的经验,而是自以为“真实”的经验。

从“脸书竞选”到“推特治国”,如今在大西洋两岸出现的政治反常现象,某种程度上都是这种“自以为真实”的囚徒携手造成的。

“我国民主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是,在一定程度上我们缺乏共同的事实基准。”奥巴马近期警告说,“这是脸书页面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正在通过脸书获取新闻。”

“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其实生活在泡沫中。”奥巴马说,“这是当今我们的政治如此两极分化的部分原因。”

奥巴马指出的问题是,因为当前各类媒体都会向用户推送“猜你喜欢”之类的内容,所以每个用户只会看到“自己喜欢看到的”内容,这正是开篇他提到的政治偏见“自我强化”的现象。

“在传统媒体上,大家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内容。而社交媒体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它是按照你个人的喜好和阅读习惯‘刷’内容的。”前白宫学者、宇沃资本美国董事长黄征宇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在社交媒体上,你只会收到你想看到的内容,其他的声音就被掩埋了。”

“严肃的传统媒体会帮助读者筛选事实真相,但社交媒体不具备这项功能,它们只是平台。”黄征宇说,尽管目前诸如Facebook这样的巨头已经注意到假新闻的问题,但它的介入程度仍然无法与有着严格审核程序的传统媒体相比。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传统媒体如果出了假新闻,你可以告它,它能够负责。”黄征宇说,在社交媒体上则很难鉴别信息源,“比如他注册个假身份发消息,你能拿他怎么办?”

在这样的社交媒体“大传播”下,西方民主普遍“中招”。

去年英国大选前的舆论普遍预测保守党将大获全胜,但选前的NewsWhip数据显示,工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内容在各大平台上的互动都显著高于保守党。果不其然,在18岁~24岁年轻人中拥有高达60%支持率的工党,最终收获了超预期表现。

在美国,自从2015年参选以来,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的存在感暴涨,推特粉丝力压希拉里。他擅长用最直白、简单,甚至粗俗的大白话绕过传统媒体和选民对话,把选举定义为了一场“人民起义”,最终扳倒了建制派。当然,不难理解的是,他和传统媒体的关系至今仍是一团糟。

不管大事小情,特朗普喜欢在推特上率先表态;传统中介,对他而言不那么重要。(图片来源:环球网)

而在德国,政党一直利用社交媒体接近年轻选民,同时巩固既有的支持者票仓。但德国与英美等国不同的是,该国的历史与法律长期以来相对不利于极端思想的传播。

“与其他西方国家不同的是,德国因为纳粹历史等原因,媒体受到的管制可能更多些。”黄征宇说,“如果有涉及纳粹等方面的极端言论,还会受到严厉制裁。”

由于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西部较低,前东德地区近来成为民粹主义乃至新纳粹运动的温床。“而社交媒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它让极端思想有了表达的平台。”有熟悉德国政治的非政府组织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新纳粹主要来自原东德(地区),有些地区经济情况比较差,年轻人下岗率非常高,新纳粹的某些口号迎合了他们的心理。”德国博世基金会中国项目主任纪韶融(Oliver Radtke)此前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但绝大多数德国人都对这些新纳粹行为表示反对。”

为了阻止这种政治偏见的“自我强化”现象,防止虚假新闻和仇恨言论的蔓延,从今年1月1日起,德国针对社交媒体平台的监管法案《网络执行法》正式施行。根据该法案,对虚假新闻、仇恨言论等违法内容处理不力、不当的社交网络平台,将被处以最高5000万欧元的罚金。

但德国各界仍有许多声音对此表示担忧,因为社交媒体“去中心化”的本质,让传统的舆论监管很难发挥效应。人们要逃脱“社交媒体牢笼”的难度,看起来不会比逃脱柏拉图的“洞穴”难度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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